沉默的爱

爸爸：
    其实我是埋怨您的。
    虽然作为子女，我实在没有资格批评或指正你些什么，但我仍希望借这封信说说心里话。    
    爸，您的严肃在咱整个家属院都是有名的。小时候，院子里的小伙伴每次来咱家都要问一句：“你爸在家吗？”你若不在，他们在咱家随性忘形，只要突然有人一句：“你爸回来了！”，不管是处在多放肆喜悦的状态，大家都会突然禁声不语，或快速找个理由顺门缝往外溜。连院子里呀呀学语的小孩，胆小一点儿的，你一走近就会怯怯的哭出声来。我曾经不解地问那些怯你的小伙伴们：“你们怕我爸啥？”他们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。
    当时，真的有些烦躁，因为在我眼中，您会每天下班直奔回家给我换着花样做饭；会在我偶尔起晚迟到不想去学校的时候，帮我请假；每次出差回来，肯定会给我带礼物……我真不知道您严厉的形象是怎么树立起来的。每当我说起您的温柔和善，伙伴们总会用一副“你少来”、“我们心疼你”的表情质疑和同情我，这一度让我很恼火。
    作为女孩，我脾气挺拧巴的。于是，这份恼火便成了我跟您闹别扭的导火索。我会找茬跟您顶嘴，或者赌气三四天、甚至一个礼拜不说话，妈妈总说，我就是一头“犟驴”，所以每次先低头的总是您，您会不停地哄我、找各种台阶让我下，这些一度我会有一种赢了的满足感，现在想想其实挺不应该的。
    但是，我还是想说我是埋怨您的。爸，您可以因为我说你外形太过古板严肃而剃掉蓄了多年的胡须，可以向一个小屁孩服软认输……为什么就不能在表达上更坦白一些，更外放一些。我不喜欢“父爱如山”这个词，因为山太高大肃穆，让人生畏不敢轻易靠近。我理解，作为一个男人，不喜表达是固有天性，可是作为家人，我希望您别老绷着脸，想笑就笑呗，想晒幸福也去晒呗，觉得孤独，就对我们倾诉吧，不用刻意用严肃来伪装自己内心的柔软，那样多累，我心疼您！
    爸，您真的很难懂。您会一边告诉我要勤俭节约，一边又悄悄的背着妈妈给我多塞点儿零花钱；您会扳着脸孔，教育我要独自自主，自己的事情自己做，又会心疼我太累，不让我进厨房做饭洗碗；您会很严厉的批评教育犯错误的我，但又不愿意让其他人责怪我的不是，拼命护短；您从不当着我的面主动夸奖我，但我知道您会为我一点点的进步和成绩而毫无原则地骄傲；您总会让我忙自己的事儿别老呆家里，嫌我待家里烦你，可若我节假日说要出门，总能看见您眼神里的失落……
    我有些埋怨您这样表里不一。谁说父爱一定要这样才深沉，我喜欢您背着妈妈宠我惯我，肆无忌惮又有些贼兮兮的样子；我喜欢您夸奖我，眼里溢满骄傲和自豪的样子，让我感觉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孩子；我喜欢您闹着小脾气嫌我不陪你聊天的幼稚样子……
    爸，为人子女，我希望家里所有人都健康，特别是您。您心甘情愿当家里的顶梁柱，总觉得自己要很努力才能让全家人都幸福。工作中早出晚归，要当骨干；在爷爷奶奶那孝顺，要经常陪伴；在外公外婆处周全，要分担妈妈的压力；在咱的小家，要体贴妈妈并操心我的成长……刚在客厅看电视，你让我帮你递老花镜的时候，我才猛地发现灯光下你脸上的皱纹明显许多，鬓角的发丝也些许斑白，有些心酸，不禁回头不忍再仔细端详。当再回头看时，你竟像爷爷一样，靠在沙发上，边看电视边打瞌睡，老花镜早已耷拉至鼻翼上，鼻子一酸，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，又赶紧拭干泪，怕您看见，也怕妈妈看见。
    我真的心疼您啊！可我也埋怨您。我不想让您当这个家英雄，不想您总是默默揽起全家人的期待，不想您总是倾听我们的牢骚而从不坦白你的苦闷，不想您总替我们遮风挡雨而不让我替您分担，不想您不顾自己身体外出应酬、抽烟喝酒……人这一辈子，多不容易，我不希望您的人生只是让我们过得舒心，不希望您的努力也都是因为我们。
    爸爸，我愿您永远健康、愿您给我们的爱不再沉默难懂，愿您不论岁月如何流逝，一如往昔挺立如松……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女儿：思文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8年5月

    编者：该文荣获陕西省能源化学地质系统2018年“书香三八”读书活动家书类三等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