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工天地

阿宝,莫哭……

浏览量:759       作者:闫青      来源:       日期: 2017-09-06

    朋友阿宝是个活泼开朗的人,跟她在一起根本不用担心会冷场,她仿佛天生幽默,不光工作能力强,为人处世也自有一套方法,从来都是大家学习的榜样。
    其实,阿宝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,可是说出来根本没有人相信。
    阿宝四岁那年,她的父亲发现工厂库房失火,他把人喊来来后提着水桶去救火,几次出入火场,不幸牺牲。阿宝的父亲去世后,阿宝经常哭着找爸爸,沈姨就抱着她说:“阿宝,莫哭……”
    沈姨是阿宝母亲的远方亲戚,因为父母出了意外不幸离世,阿宝的姥姥收养了她。一家人日子过的虽然辛苦,却很快乐。
    沈姨的学习一直是班里的一、二名。初三时,家里经济拮据,阿宝的姥姥决定让小女儿辍学。看着小妹妹那双渴望读书的眼睛,沈姨的心就如同针扎一般。她瞒着家人,偷偷向学校请假,每天一大早就背着书包赶到工地拉沙子、背砖头,晚上回来自学到深夜,偷偷地给妹妹赚学费。
    中考时,沈姨成绩优秀,考上了邻村的重点高中。但沈姨却执意上了普通高中,因为普通高中免除她的学费,每个月还会给一点补助,家里的经济也能够宽裕一些。
    后来,沈姨以高分考上了一所师范大学。快毕业时,因为阿宝的父亲出了事,她放弃了留在大城市的机会,回到村里当了一名乡村教师,跟阿宝她们住在一起。
    去年过年前不久,沈姨生病住院,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好,住在医院里花销大,天天嚷着要出院。阿宝最终拗不过她,觉得在老家也许还能让老人最后的日子过的开心些。
    回到老家的沈姨果然精神了许多,饭也吃的多了起来,有那么几天,阿宝多么愿意相信沈姨的病已经完全好了,她们会像以前一样开心的生活在一起。突然,就像是冬夜里刮来的一阵寒流,重重击中了沈姨,沈姨呼吸急促的躺在病床上,几度昏迷。
    阿宝守在沈姨的病床前,寸步不离,沈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,阿宝紧紧地握住她干瘦如同枯枝的手,听见她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,阿宝听了一会,终于再也忍不住,嚎啕大哭了起来。原来,沈姨最后反复说的是:“阿宝,莫哭……”
    阿宝说,那一句话,让她心里的记忆全都浮现了出来。
    小学时,经常有孩子说阿宝是没有爸爸的孩子,后来阿宝跟那些孩子打架,哭的稀里哗啦的回来了,沈姨问清楚原因后并没有找那些孩子的家长理论。
    第二天,沈姨去集市上买了一大块肉,开始做红烧肉。她故意在门前切肉,结果不多时,几乎全村的孩子都围在了她的肉板旁,她让孩子们不要急,等肉熟了每个人都有。
    沈姨给孩子们讲了一个男人奋不顾身扑救工厂里失火的库房的故事,讲的非常生动,再没有人去留意锅里的肉熟了没有,讲到那个男人英勇牺牲,留下幼小的孩子哭着喊爸爸,不少孩子的眼圈都泛起了红,阿宝听着故事想到了自己的爸爸,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。孩子们转头看她,沈姨说:“阿宝原来也是有爸爸的,她的爸爸,就是我给大家讲的那个故事里的男人,因为工厂一次意外失火,他为了救火,牺牲了”。
    几个孩子走到阿宝的面前,替她擦着眼泪,安慰她说:“阿宝,我再不跟你抢弹子玩了”,还有的孩子说:“阿宝,我的小汽车借给你玩”,更多的孩子围过来,说:“阿宝,我们以后再也不说你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了,你有爸爸,你爸爸是英雄”。阿宝哭了,但这一次,她心里不再难过了。
    小学时,她逃学去集市,遇到在集市卖豆子的沈姨,因为害怕沈姨向妈妈告状,吓得大哭起来,沈姨只是迟疑了几秒钟,一边说“阿宝,莫哭……”一边用她的大手擦去阿宝脸上的泪水,那粗糙的手拂过脸庞生疼的触感,像一道道皮鞭打在她的心里。那天,阿宝跟着沈姨卖了一个下午的豆子。
    小学升初中前,阿宝跟几个孩子天天骑自行车玩,家里人很着急,沈姨去了县城的书店买了一本《列宁闪光的青春》和一本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送给阿宝,说是给阿宝的生日礼物。
    阿宝那几天兴奋地就连晚上睡觉手里也要抱着书。没多长时间,阿宝就看完了这两本书,她从列宁和保尔•柯察金的身上看到了一个革命战士应当有的人生。那时的阿宝,已经很懂事了,她明白沈姨的苦心。
    那时正是叛逆的年龄,如果沈姨像别人那样劝她好好学习,阿宝说她可以找到一百种理由拒绝,但沈姨并没有劝她,只是指给她看别人是怎么做的,因为看过什么才是伟大,她明白自己这一生,便也要像他们那样。
    那两本书,阿宝反复看了很多遍,后来,她不在跟那些孩子出去玩,每天放学后默默地将落下的功课一点点补上,用心的记着单词和公式,努力让平凡的人生开出灿烂的花来。
    那一次,她失恋了,觉得人生失去了意义,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,沈姨并没有去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,只是默默地拍着她的背说:“阿宝,莫哭……”。然后给阿宝讲起了自己小时候遭到村里人的嫌弃,收留她的新家庭的清贫和温暖,她坎坷的求学路,她的教师生涯,她从不多的工资里拿出钱给班里即将辍学的学生交学费,给他们背诵《热爱生命》里的经典名句“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休息,只要垂危的生命火花仍然在闪,就要让他燃烧起来,就能继续前进……”,鼓励她们不要放弃读书的梦想,勇敢的生活下去……
    第二天,沈姨让她给那些小学生传授学习经验,当看到台下那一双双明亮、清澈的眼睛,那些渴望知识,努力用稚嫩的双肩挑起生活重担的孩子们,她从自己的学习开始讲起,讲到她的坚持,她的梦想……当下课铃声响起,她看着沈姨对她微笑着鼓掌,心里的阴霾终于全部消散。
    那一年,竞争对手的恶意中伤,让阿宝失去了原本理想的工作,她一个人站在大雨里痛哭,沈姨陪她站在雨中,还是那句:“阿宝,莫哭……”她给阿宝讲《假如给我三天光明》里面那个身残志坚的柔弱女子,给她背诵海子的《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》。到最后,阿宝哭着跟着她喊出“我只愿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”。
    沈姨默默地看着阿宝伤心难过,从不过多询问和劝慰,她送过阿宝很多书,那些书阿宝都细心珍藏着。书就像老师,教给阿宝做人的道理、处世的原则,给了她一生都取之不尽的智慧和财富。阿宝说她会把沈姨的爱继续传承下去,会让孩子们好好读那些书,因为人只有多读书,才能明理,也才能自信、从容、乐观的走下去。现在沈姨已经不在了,阿宝还会常常想起沈姨送给她的书,给她讲的故事,还有那句“阿宝,莫哭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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