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父亲剪发
父亲的头发又长长了,长得像山梁上的野草,又糟又乱。
催了好几次,让去楼下的理发店把头发剪一下,父亲老是说:“头发不长,再过段时间”。然而,一过就是好长时间。其实,老人家是不愿意花那十几块钱,他总觉得每一份钱,都要用在刀刃上。
平时父亲的头发都是老公在剪。今年他工作比较忙,大多数时间在外出差。于是,我决定自己给父亲剪一次头发。
这天恰逢周末,正值五月,春暖花开,阳光明媚。我让上幼儿园的儿子,给他爷爷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阳台,让父亲坐在椅子上。然后,我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块塑料布,围在父亲脖子上,并用一个大夹子夹上,避免碎头发尽可能少的钻到衣领里面。
父亲摸着他小孙子的头笑着说:“你妈妈比理发店的人还专业哩”。我先用木梳将头发理顺,然后把父亲头轻轻的捧起,接着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电推子,一点一点的给父亲剪起了发。我沿着后脑勺开始再到两鬓,先剪出一个整体的轮廓,再用木梳挑起一股一股的头发剪去露在梳齿外的过长头发,由左及右,从下到上,依次推进,尽量保持着段差细腻均匀,避免造成脱节或过分密集。电推子在父亲头上一推子接着一推子的滑行,一撮一撮的头发飘然而下。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才发现,父亲头顶的头发越来越稀少,大都花白,而且隐隐约约布满了大大小小暗黑的老年斑,像秋天的原野。不知何时起,我拿电推子的手,不停的在颤抖,我有些胆怯,更有一种莫名的难过。当我的手触摸到父亲的头皮时,心中有了一阵阵的愧疚,这么多年了,我为父亲做过什么?我握过他的手吗?我摸过他手上的老茧吗?我端详过他的脸庞吗?
过往的一幕幕,不由得浮现在我的眼前。记得还是和老公谈恋爱时,第一次去老公家,他家在甘肃天水一个偏远的农村。村里没有商店,购物要去十里之外的镇上。叔叔(父亲)第一次见到我,高兴的像个孩子,那时叔叔(父亲)好像还没那么多白发,身体健硕,天不亮就起床,翻过几座山,绕过几道梁,穿过几条沟,去镇上赶集,下午回来时背一蛇皮袋子水果和零食,说是为我买的……
突然,父亲的身子抖了一下。
“爸,是不是推子把头发夹了?”我说。
“没事的,不疼。”父亲说。
我稳了稳我的情绪,渐渐的父亲的头发也基本剪完了。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阳台,也洒在了父亲的身上,此刻,父亲显得是那样的慈祥! 我看着地上一撮一撮的白发,感觉有点惆怅,又感觉是那么的无可奈何。我不明白如何评判岁月与人生的关系,但我难以承受父亲的头发一天天的稀少,更难以承受父亲一天天的老去。
父亲的头剪完了,儿子接了一盆温水,叫爷爷把头洗干净。父亲边摸着小孙子的头边笑着说:“头发剪短,猛一下感觉轻松了好多,爷爷给你爸爸小时候剪头发,剪完满地黑发。今天,你妈妈给爷爷剪头发,剪完满地白花”。
其实想想,老人家也不容易,来到这个城市帮我们照看孩子,接送孩子上下学,和老伴也只能通通电话,虽然偶尔也有一些小矛盾,但事后静下心来想想,还得感激父亲仁慈与包容。百善孝为先,孝敬老人,我从剪发做起!
注:该文荣获陕煤地质系统2019年“书香三八”读书活动征文三等奖。